第二章 姚山桃花落(1 / 1)

苏引昭在岐山沈氏旁支所在的姚山长大。这里的日子像浸在蜜里的春阳,族人待她总带着三分疼惜七分暖意,老管家常摸着她的头说“姚山处就是你的根”,连廊下的风铃都像是在应和,日日唱着安稳的调子。

沈不羡还有个亲弟弟,名叫沈慕言。那少年性子像块没磨圆的青石,跟沈不羡拌嘴时能红了脖子,见了苏引昭却会别扭地递过刚摘的野果,或是在她练术法摔了跤时,转身就去练功——好像把心疼都藏在了剑风起落的声响里。

但其实也有一次,两人出现了冲突。

那年苏引昭七岁,刚学会用术法引燃灶火,沈慕言九岁,正憋着劲要突破沈氏基础术法的第三重。

冲突起于一本术法典籍。

沈慕言从族中藏书阁偷偷翻出本封皮已经泛黄了的《血焰焚天禁》,据说是沈家失传的禁术,被他藏于后山的石洞里,视作能证明自己“比哥哥强”的宝贝。

可偏那天苏引昭去后山采野莓,撞见他对着书页念念有词,指尖的火苗忽明忽灭,烧伤了自己的手指,又差点烧了自己的袖口。

苏引昭一眼就瞟到了《血焰焚天禁》背后的两个字—禁书

“这书不能看!”苏引昭想起沈不羡说过“禁术会噬心”,伸手就去抢。

沈慕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把书抱在怀里:

“你懂什么?这是能让我变强的术法!等我学会了,就不用总听他们说‘你哥比你稳重’‘你得学学你哥’!”

他的脸涨得通红,额角的青筋突突跳。苏引昭却死死拽着书页一角:“沈不羡说过,禁术会让人走火入魔的!你看这书页上的字,都透着黑气!”

她记得沈不羡给她讲过的案例,那些练禁术的修士,最后都成了没有神智的怪物。苏引昭不想他误入歧途。

“别拿我哥压我!”沈慕言急了,抬手就想推开她,却没控制好力道,指尖的火苗蹭地窜起,燎到了苏引昭的发梢。

“嘶——”苏引昭疼得缩回手,一缕烧焦的头发落在地上。她看着沈慕言,眼里的光逐渐一点点暗下去,像被风吹灭的烛火:“难道你为了这本书,要烧死我吗?”

沈慕言瞬间僵住。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眶,看着那缕焦发,突然想起小时候苏引昭被别的孩子欺负,是他攥着拳头冲上去,把人推倒在地说“她是我妹妹”;想起她第一次练术法摔进泥坑,也是他背着她回家,被沈不羡笑着骂“一身泥像两只小猪”。

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他声音发紧,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拂掉头发上的火星,却被苏引昭巧妙地躲开了。

“这本书,我要告诉不羡哥哥!”

苏引昭捡起地上的焦发,转身就走。她的背影小小的,却挺得笔直,像根不肯弯的细竹。可她的眼角早已渗出泪水。

沈慕言看着她走远,突然把《血焰焚天禁》狠狠摔在地上,用脚碾了又碾。石洞里的风灌进来,吹得他眼睛发酸——他不是想烧她,他只是太怕了,怕自己永远赶不上哥哥,怕自己配不上“沈家人”这三个字,更怕连苏引昭也觉得他没用。他也想当个好哥哥。

那天晚上,沈慕言被罚跪在祠堂。沈不羡拿着那本被碾得不成样的禁术书,问他知错吗。他一言不发,却偷偷抬眼,看见苏引昭站在祠堂门口,手里攥着个布包。

后来苏引昭把布包塞给他,里面是一小罐烫伤膏,还有半块野莓干——是她下午采的,没来得及给他。

“沈不羡说,你不是坏,就是太急了。”她低着头,声音闷闷的。

“下次想变强,我陪你练不羡哥哥教的术法,好不好?”

沈慕言捏着那半块野莓干,酸意从舌尖漫到眼睛里。他没点头,却在第二天清晨,把自己攒了半年的铜板全拿出来,给苏引昭买了支桃木簪——簪头刻着朵歪歪扭扭的花,像极了她总爱在发间插的野蔷薇。

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,这场因“变强”而起的冲突,不过是日后无数次挣扎的预演。

这日午后,姚山的桃花落了满院。苏引昭坐在自己搭的檀木秋千上,裙摆扫过青砖时带起一阵香风。她晃着脚,指尖捻着颈间的半块玉佩,玉上的“苏”字被摩挲得发亮。

“哥,”她忽然侧过头,阳光落在发梢,像撒了把碎金,“你说这玉佩的另一半,什么时候才能找到?缺了角,总像少点什么。”

沈不羡正站在廊下翻术法典籍,闻言抬眼。他指尖凝着一缕淡青色的术法,轻轻拂过她的发梢,顺带扫过那半块玉。术法掠过玉面时,他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,嘴上却笑得温吞:“等你术法再进一层,能护住自己了,咱们就去找。”

他没说的是,那另一半玉坠沉在兰陵金家,连着苏家被碾碎的骨血,连着他八岁那年在乱葬岗捡到她时,就埋下的宿命。他更怕她知道,所谓“力量”,从来都伴着刀光剑影。

其实这些年,苏引昭的术法总像被什么绊着似的,卡在中层便再难寸进。沈不羡教她吐纳时,能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明明充沛,却总在经脉里打转转,像被无形的墙挡着。他私下翻遍沈氏典籍,只在一本残卷里看到“血脉封印”四个字,后面的字迹早已模糊。

过了几日,苏引昭换上了新做的襦裙。月白的底布上,淡粉丝线绣着疏疏落落的桃花,走动时裙摆翻飞,竟真像有落英随着步子轻轻颤动。外罩的烟粉色半臂是鲛绡裁的,薄得像层雾,肩头绣的缠枝莲缠缠绕绕,恰好衬得里面的月白裙衫愈发素净。

她梳了百合髻,左侧环上簪了支珍珠步摇,粉晶雕的桃花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,倒与裙摆的花纹相映成趣右侧环边插了三支银钗,镂空的缠枝纹里嵌着细碎的粉琉璃,阳光下亮闪闪的,像把她眼里的光都别在了发间。

“哥!”她跑到沈不羡面前,步子轻快得像只雀。

“我在古书上看到,兰陵的沧州是个历练的好地方,修士们都去那儿攒经验呢!咱们也去好不好?”

沈不羡手里的茶盏顿了顿,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。兰陵……金焕的地盘。他几乎是下意识想拒绝,可看着她眼里散发的光——那是姚山处的安稳养出来的、没被世事磋磨过的亮,话到嘴边又改了模样。

他清咳两声,放下茶盏:“沧州是不错,只是路途远。不如咱们先去南汝的淮江,那里水脉盛,正好能帮你稳固术法根基。等你在淮江练顺了手,再去沧州也不迟,怎样?”

苏引昭没听出他话里的考量,只当是兄长疼她,怕她贸然远行吃了亏。她用力点头,桃花步摇晃得更欢:“好!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?我去收拾行李!”

看着她转身跑远的背影,沈不羡缓缓握紧了拳。他知道这趟路躲不过,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——她颈间的玉佩在发烫,他夜里打坐时,总能听见血脉里传来隐隐的呼唤,像有人在千里之外,敲着宿命的钟。

廊下的沈慕言手拿一把竹扇走过,见兄长望着远处出神,撇撇嘴:“哥,你又想瞒着阿昭什么?”

沈不羡回头,眼底的沉重已藏好,只剩惯常的温和,随后道:“没什么。去备几匹快马,收拾下东西。咱们……该动身了。”

姚山的桃花还在落,落在青石板上,像铺了层碎粉。没人知道这趟远门,会让安稳的日子彻底翻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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