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重逢(1 / 1)

待楚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,玉琴这才转身看向苏邑昭,语重心长道:“十一殿下性情刁蛮,殿下日后若是遇见她,还需小心应对才是。”

苏邑昭感激地点点头,道:“多谢女官提点,念儿记下了。”

玉琴见状,不再多言,继续讲解宴飨之礼。

赤莲走了进来,行礼道:“殿下,世子妃派人来请,说是之前说的事儿已安排妥当。”

苏邑昭转头看向玉琴。见她同意,这才起身随着赤莲而去。

柳姝宜早已候在宫外,见苏邑昭出来,微笑着迎了上去。苏邑昭行礼道:“让世子妃久等了。”

“这就走吧。”柳姝宜说着,便领着苏邑昭朝着宫门外的马车走去。

一路上,两人偶尔交谈几句,气氛倒是颇为融洽。苏邑昭不时打量着对面的柳姝宜,总觉得她的性子一点儿不像楚慈口中说的那样淡漠疏离。

柳姝宜感受到了苏邑昭的目光,微微一笑,道:“妹妹这般看着我,可是有何不妥之处?”

苏邑昭慌忙收回视线,摇头道:“只是觉着世子妃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。”

柳姝宜闻言,不禁有些好奇:“哦?那妹妹想象中的我是何种模样?”

见苏邑昭犹豫,柳姝宜哑然失笑道:“不用想也知道,他们定是说世子妃性情冷淡,不喜与人接触吧。”

苏邑昭呆愣愣地看着她,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。

柳姝宜瞥了她一眼,看到她那张紧张到泛白的小脸,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道:“他们说的倒也没错,我确实不喜与人打交道。这宫中规矩甚多,人情往来亦颇为复杂,若想少生事端,独来独往也未尝不可。”

苏邑昭似有所悟的点点头。

马车已至布坊前。

苏邑昭跟着柳姝宜下了马车。眼前是一间四开门的布坊,大门敞开着,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搬运着布料,显得颇为忙碌。门楣上挂着一块金字匾额,上书“汴南布坊”四字。

汴南?苏邑昭在心中默念着。记得在逸都的时候,府上的管妇总会不时让人拿着定牌去城中的糖肆买饴糖。那会儿城中的权贵人家大多偏爱汴南的饴糖,说是那儿产的糖最为纯正,口感极佳。只是想不到这汴南竟还有布坊,且还开到了辽东。

柳姝宜领着苏邑昭走进去,布坊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,色彩斑斓,让人目不暇接。

布坊的质人一见柳姝宜,立马迎了上来,恭敬地行礼道:“见过世子妃。”

柳姝宜吩咐道:“把近日出产的麻布都拿来,让十五殿下瞧瞧。”

质人应声退下,不一会儿便捧着几匹麻布走了过来。柳姝宜伸手接过,递了一匹给苏邑昭,道:“妹妹且瞧瞧,这麻布可有何不妥之处?”

苏邑昭接过麻布,仔细地端详起来。这麻布质地倒也厚实,只是经纬之间略显稀疏,手感也不甚细腻。苏邑昭心中有了计较,道:“这麻布质地尚可,只是经纬略显稀疏,手感也稍显粗糙,若能在织造时加以改进,想必质地会更好。”

一旁的质人听了,小心地偷瞄了眼柳姝宜,显然是有话想说。

柳姝宜扭头看向质人,道:“有何不妥,但说无妨。”

质人这才敢开口:“回世子妃,不是小的们不尽心,实在是这辽东的麻质比不上其他地方的细腻,这才……这才稍显粗糙。”

柳姝宜转向苏邑昭,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。

苏邑昭想了想,道:“质地虽受原料所限,但织造技艺亦可稍作调整。比如,在织造前,可先对麻纤维进行精细梳理,剔除杂质,使其更为柔顺。再者,经纬线的密度亦可适当增加,以提升布料的细腻度。”

质人似懂非懂的打量着苏邑昭,显然对她的话半信半疑。毕竟这么一个看上去金尊玉贵的姑娘,到底不像是会对这些在行的人。

看出了质人的顾虑,苏邑昭直接问:“不知此布经过了几轮水洗?”

质人一愣,随即回道:“回殿下,三轮。”

苏邑昭又问:“用的何种方法?”

质人想了想,回道:“回殿下,乃是用的寻常法子。”

苏邑昭转头看向柳姝宜,道:“若想在麻布的质地上有所改进,还需在水洗上下功夫。”

柳姝宜眼中闪过一丝期待,忙道:“妹妹有何高见?”

苏邑昭回想起以前在母亲跟前玩耍时,时常听她与布坊的人商讨织布技艺,久而久之便记在了心里。于是沉吟片刻,道:“织造时,需对麻纤维进行精细梳理,剔除杂质,经纬线的密度亦要适当增加。至于水洗,用传统的方法处理,麻布的胶质残留较多,质地偏硬。但若在煮练时加入草木灰,便可彻底去除胶质,所得织物的柔软度可堪比丝绸。”

质人闻言,面露惊异之色,显然是没料到苏邑昭竟对织造技艺如此了解。他忙不迭地点头道:“小的明白了,这就去吩咐下去,让织工们按照殿下的法子试试。”正转身欲走,却又似想到了什么,停下脚步,犹豫道:“只是,这草木灰……的用量,多少才合适?”

苏邑昭道:“先用少量布料进行预煮,根据效果再调整用量便是。”

质人眼中填满敬佩之色,忙躬身行礼道:“小的明白了,这就去安排。”

柳姝宜看着质人匆匆离去的背影,这下她是真的相信楚慈所说的话了。眼前的这个苏邑昭,的确非寻常人家女子。

“……邑昭妹妹?”背后之人疾行几步,堪堪来到她们身后,借着外头的阳光,只见一个修长的人影笔直地站在那里。

苏邑昭脚步一滞,立刻就想走人。

对方身上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,叫这晌午的阳光一晒,倒平添了股温润之感。

苏邑昭止住想要离开的脚步,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,转身看向来人。她抬着头,露出一段白皙细嫰的颈项,发上的珠翠垂下来,衬出极秀美的线条。

文辛衍几乎看痴了,过了好一会儿,才回过神来,站直了身子,深吸一口气,那白玉般皎洁的面庞上泛起一片正色:“邑昭妹妹。”

记忆中那张秀美俊雅的脸庞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合,苏邑昭心中一紧,一言不发,过了半晌,才缓缓行了一礼。

文辛衍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,看着她窈窕纤弱的身子,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柔软。

苏邑昭微微侧头,避开他的视线,只想赶紧溜走,奈何文辛衍始终盯着她,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,温声道:“妹妹不记得我了?”

苏邑昭没说话,这嘈杂的氛围中忽地腾起一阵诡异的寂静,文辛衍瞧着苏邑昭,从眉眼,到鼻尖,再到她微微翘起的唇角,想起曾经的光景,心中霎时涌上一阵酸涩。他想象过千百种与她再见的可能,却唯独遗漏了这一种。眼前之人与记忆中那个明媚如阳的丫头截然不同,如今的她,眉宇间多了几分陌生与疏离,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冷落冰霜。

文辛衍只觉郁郁,但仍不死心道:“妹妹当真不认得我了?”

苏邑昭眼睑轻垂,一声不吭,不知在想什么。

文辛衍只觉得一阵心如刀绞,用力地紧咬着嘴唇,直到舌尖溺出淡淡的血腥味,才强压下心头的酸楚。

苏邑昭微微抬眸,定了定神,神色复杂地瞧着文辛衍,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,似乎藏着千言万语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
看着她这般模样,文辛衍心里也是一阵难过,他无奈地笑了笑,涩声道:“罢了,罢了……许是我认错了。”说完,那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,眼看泪水就要盈眶,他轻轻地叹了口气,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。

外头的暖阳透过布坊的门楣,斑驳地洒落下来,却照不进那颗满是疮痍的心。

将苏邑昭送回住处,柳姝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世子府。她快步走进藏室,只见楚赢刚卸了外袍,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息,见她进来,挥了挥手,屏去左右,道:“如何了?”

柳姝宜上前一步,神色如常道:“如殿下所料。”

楚赢缓缓坐下,手指轻敲着桌面,沉默片刻,道:“她可有所察觉?”

柳姝宜摇了摇头。

楚赢眼神闪动,不放心的确认道:“当真如此?”

柳姝宜点了点头。

楚赢道:“罢了,此事急不得。”

柳姝宜应声回了句“是。”继而又道:“不过,妾也觉得她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。”

楚赢指尖的动作一顿,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:“看来三妹妹还真没说错。”

柳姝宜认真道:“妾虽对织布技艺有所了解,但与十五妹妹相比……”

楚赢站起身来,在藏室内来回踱步,若有所思。

柳姝宜盯着看楚赢的神色变化,好奇道:“殿下是觉得有何不妥?”

楚赢正欲回答,却听下人来报,说卫斳来了。

楚赢沉声道:“请他进来。”

卫斳迈入藏室,不曾想柳姝宜也在,于是行礼道:“见过殿下,见过世子妃。”

楚赢抬了抬手,示意他免礼,随即问道:“卫将军着急前来,可是有要事?”

卫斳端正脸色,斜睨着柳姝宜,道:“不知世子妃今日可有见过十五殿下?”

楚赢见状,不悦地瞪着他道:“卫将军倒是对世子妃的行踪了如指掌。”

听出了楚赢话语中的不满,卫斳忙拱手道:“末将失言,还请殿下恕罪。”

楚赢整了下衣裳,冷哼一声道:“卫将军有何事,但说无妨。”

卫斳干脆道:“末将听闻太师嫡子来了辽东。不知殿下是否知道此事?”

楚赢笑了笑,才慢慢道:“你觉得呢?”这话问得卫斳一时语塞。

楚赢见卫斳不答,继续道:“太师嫡子来辽东,自有他的目的,本世子知与不知,又有何妨?倒是卫将军这般不请自来,反叫人生了好奇。”

楚赢居高临下的瞅着卫斳,自打父君认了那十五公主后,这兖东军就好像扎根在了宫墙外,一日三班倒的轮岗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滁国的护国军呢。

楚赢的这番话,明显带着几分敲打的意思。

卫斳面沉如水,不动神色,道:“末将也是职责所在,还望殿下勿怪。”说完,也不再多言,匆匆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。
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楚赢不满道:“好一个卫斳,都兴师问罪到我府上了!”

柳姝宜劝慰道:“殿下莫气,卫将军也是职责所在。”

楚赢冷哼一声:“他职责所在?他根本就是来质问本世子的!”

话虽这么说,但楚赢比谁都清楚,卫斳之所以会如此大动干戈,想来是知晓这文辛衍来了辽东。他之所以没有直接点破,显然是为了顾忌十五公主的安危。

而一旁的柳姝宜心中更是对这十五公主充满了好奇。虽说她一向不闻窗外事,但这世子府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。婚后她与楚赢一直相敬如宾,就连楚王与楚夫人都未曾要求她做过什么事。直到这位十五公主出现,楚赢才破天荒的开了口。

柳姝宜轻声道:“十五公主似与这太师嫡子关系匪浅。”今日在布坊,她亲眼见那文公子红了眼眶,虽不知这二人究竟有何过往,但瞧那模样,显然是情深意重。

楚赢皱着眉头,努力在脑中思索着,一个兖东军主帅,一个太师嫡子,一个落魄舞姬……这究竟是什么小道剧情!

柳姝宜直着身板在一旁坐了许久,见楚赢愁眉不展,遂提醒道:“殿下可知这文公子是因何来的辽东?”

楚赢定定的看着柳姝宜那双如水的眼眸,陡然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。这文辛衍远在逸都,断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此处。其既已千里迢迢的赶来,显然是得了准信的。柳姝宜虽还未知当中缘由,但楚赢却心里清楚,文辛衍此行定是梁缙安排的。

楚赢看着她,问:“既如此,世子妃有何高见?”

柳姝宜淡定一笑,道:“依妾今日所见,十五妹妹对这织布技艺确实在行,想来以前定是常有接触。殿下不妨求请国君,让十五妹妹代妾掌管布坊之事,如此既可探究文公子此行的目的,亦能彻底查清十五妹妹的来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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